園丁筆記

在老莊的著作中，

經常出現冏孔聖人的描述，

所以儒家弟子莫不言之切切，

其中有一則孔夫子勸降盜拓的故事，

令我印象深刻。

盜拓率九千盜匪佔山為王，

讓鄰近的國家都很頭痛，

於是孔夫子自告奮勇上山勸降，

盜拓的哥哥柳下季勸他說：

「您說做父親的一定能夠管教得了自己的孩子，」

「做兄長的一定能夠教育得了自己的弟弟，」

「但如果兒子不聽從父親的命令，」

「弟弟不聽從兄長的教誨，」

「即使像您這樣能言善辯又有什麼辦法呢？」

「況且拓的為人，」

「怪異的思想像是不斷湧出的泉水，」

「順從他的心意便高興，」

「不順從他心意就發怒，」

「會毫不顧忌的用言語來污辱人，」

「先生！您還是不要去吧！」

但孔夫子並不聽從柳下季的勸告，

要顏回駕車及子貢陪同上山去見盜拓。

「孔拓會」初見的場景大家先想像一下：

山寨的聚義堂中柴火吱吱，

山大王擺著吃人的怒容坐在大位上，

四週的凶神惡煞口中發出低沉的鬼叫，

盜拓雙目圓瞪按著劍柄大吼：

「有什麼話快說吧！」

「如果你說的話能讓我快活就留你一條活路，」

「如果我聽了不爽立刻剖出你的肝來下酒！」

出門前被好友柳下季潑了一盆冷水，

到了現場又陷入死亡的驚嚇之中，

孔夫子的氣勢全消了，

竟恭稱盜拓為「將軍」，

並誇讚盜拓又高又帥才德兼美，

有能力聚集這麼多能幹的部屬，

已經具備獨立稱王的資格了，

我可請四方的王賜封你為諸侯，

這樣你和部下就可以不要那麼辛苦住在山上，

可以搬到城市的樓宇中享受富貴了。

怎料盜拓又潑了孔夫子一盆冷水：

「我聽說喜歡當面誇讚別人的，」

「也喜歡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我長得好看又有才智是父母賦給我的，」

「你用名利來誘惑我稱王更是荒唐，」

「你所崇拜的黃帝堯舜禹湯文武被立為天子，」

「但他們的子孫卻有的困苦潦倒有的被滅絕，」

「那是因為他們佔有天下的好處太多了，」

「後代下場才會如此淒涼。」

接下來盜拓反客為主，

說出一番讓儒家弟子深深痛絕的賊道理：

首先把儒家的聖人黃帝、堯舜禹到湯文武數落一番，

說這六個人犯上、手足相殘、製造戰爭、殺人無數…

他們是被利益迷惑真性而違反了天道。

再批評伯夷、叔齊、鮑焦、申徒狄、介子推等賢士，

說這六個人和被殺的狗、到處亂跑的豬，

以及拿著瓢到處討飯的乞丐沒什麼不同，

都是看重名節而輕死生，

不顧念根本頤養壽命的人。

最後提到忠臣比干和伍子胥，

說伍子胥被殺而沉屍江中，

比干被挖心而死。

這兩個人都是公認的忠臣，

卻被他們的主子殘殺迫害，

又得不到天下人的認同，

因此當忠臣也是不足推崇的。

小的盜賊被逮不是被殺就是被關，

像我這樣的大咖卻可以搖身變成諸侯，

「仁義」的標準從此就是「我說了算」。

所以古人說：

「什麼是惡？什麼是美？」

「成功的便為首，」

「不成功的便做了尾。」

讀完這一篇讓我由衷佩服盜拓，

果然是「盜亦有道」。

圖：攝於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