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冠肺炎在台灣爆開,
一下子就奪走了300多條人命,
其中有多位是不幸猝死,
我想應該是《快樂缺氧》惹的禍。
《快樂缺氧》就像不知不覺地停止呼吸,
血氧濃度少5%時一點也沒感覺,
血氧濃度少10%後會急轉直下,
常會令人措手不及。
因此也有人稱它為《隱形缺氧》,
因為開始缺氧時沒有任何跡象,
身體上沒有難過疼痛警告,
精神上也只有輕微的恍惚。
通常我們都會以為只是累了,
一躺下去很容易就睡著,
當肺部悄悄發展成白花花一片時,
再醒來已經變得非常艱難。
可怕的是當血氧濃度低於95%後,
惡化的速度就像跑百米一樣,
那種無痛無覺的《快樂缺氧》,
會讓人忘了說再見。
2019年3月下旬,
我因感染流感延誤就醫變成重症,
經歷了一段要命的《快樂缺氧》,
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剛開始以為只是感冒,
出現發燒、咳嗽及全身無力等症狀,
我胡亂吃了止痛藥和止咳藥都無效,
於是戶長押我去掛急診。
急診醫師看完X光片後,
安排我到病床上吊點滴觀察,
護理師幫我量血壓和血氧濃度時,
突然問我會不會覺得呼吸困難呢?
我回說沒感覺啊!
於是她又重新量了一次,
這次她很篤定地說我的血氧濃度偏低,
因為血氧機顯示「95」。
我以為95%很高一點也不擔心,
護理師卻緊張地幫我掛上氧氣,
吊完點滴後可能沒有進步,
醫師要求我立刻辦理住院。
第二天血氧濃度在90%上下徘徊,
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很累很想睡覺,
病房護理師緊張地通知戶長過來,
好像我快要不行了。
由於我的重大傷病都在臺大看,
護理師便強烈建議我立刻轉去臺大,
戶長的同事熱心幫忙叫了救護車,
當天我就被送進臺大急診室。
急診室醫師問診後,
安排我在走廊坐輪椅吊點滴,
拍完X光後,
我被推到最裡面的角落。
以我過去豐富的求診經驗,
推到這個位置表示事情大條了,
果然阮醫師來告訴我:
「你肺部發炎已經很嚴重要立刻插管。」
因為我的健保卡有註記不插管急救,
於是我問阮醫師有多少機會?
阮醫師說有30%,
但是否變成植物人或後遺症不敢保證,
若不插管可能幾小時內就會停止呼吸。
突然面臨生與死的選擇題,
一想這幾年都在生病忽然覺得累了,
再想這一生亂七八糟到這裡就好,
對我和家人都是解脫。
霎那間整個世界都凍結了,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因為我準備就要走了。
直到蔡醫師從德國Line戶長說:
「如果真的遇到建議要插管,」
「這種因為是感染,是短暫的,會好。」
我才從絕望中走出來。
又想這樣莫名其妙結束生命也很不甘心,
我抓住戶長的手:
「為了妳,我再拼一次。」
感覺戶長要哭了,
我再次握緊她的手。
在送往加護病房途中,
戶長拉著大包小包行李快步跟著,
我忍著眼淚決定要打贏這一仗,
因為我答應帶妳去的地方,
還有很多地方沒去。
阮醫師說等你醒來時,
嘴巴裡會多一條管子,
鼻子裡會插入鼻胃管,
但我沒聽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發現手腳都被綁著,
喉嚨被塞了一根管子無法閉嘴,
嘴巴裡有一顆像橄欖的硬物,
我得用牙齒緊緊咬住才不會被刺痛。
最痛苦的是抽痰時間,
護理師像在洗奶瓶一樣,
把管子伸進我嘴裡洗刷刷洗刷刷,
讓我痛到眼冒金星全身顫抖滿身大汗。
最快樂的時間是會客時間,
老遠就聽見戶長叫我的悅耳聲音,
每次我都好想拉她的手告訴她別擔心,
無奈連眼皮轉動都沒有力氣。
一直熬到第10天,
我聽見阮醫師對人說:
「這病毒又急又兇,肺都全白了,」
「想不到他竟然能好的這麼快。」
感覺床頭右邊的角落,
有一尊紫色的觀音閃著金色的光,
我在半昏半醒中偷笑,
夏天我們可以一起去拍荷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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