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筆記

二十多年前我在重慶設廠，

合作對象是一家大型國營事業，

擁有三千多名員工，

廠區內從托兒所到高中都有，

為了養活這麼多個家庭，

老毛被推派為開源總經理。

毛總是縣長級別的高級主管，

在廠內以智多星為譽，

為人正派做事不拖泥帶水，

他找我一起想想辦法，

我建議將年輕員工及廠內設備活用，

引進科技產業創造高效率收入，

以彌補老製品收入之不足。

因改革開放後很多年輕人都出去闖天下，

廠內一處校區已經閒置多年，

我們決定從這裡出發：

1.將學校改造成符合現代化流程的生產基地。

2.培養年輕員工基礎電子業生產技能。

3.引進已在南方加工出口區之廠商投資。

4.給予合作方實質財稅優惠。

5.負責開拓內銷市場之一切事務。

我們大約花了四個月整修，

把學校改造成一個連集裝箱碼頭都有的生產基地，

此其間我去南方洽談了幾組合作方，

其中一組老闆答應親自來，

他的廠在東莞規模很大，

一個月可以生產一百萬組CD ROM，

正在為打開內銷市場而煩惱，

當然我們一拍即合。

接下來我們開始規劃生產線及人力，

建立工廠管理制度及組織模式，

確定雙方權力及責任後，

擇吉日在當地大酒店裡辦了簽約會，

會後毛總招待我們去一家有名的花園餐廳用餐，

店內的隔間全部用真實花草隔開，

公關小姐清一色淡妝著古裝，

她們的名字就是自己種的花兒。

光碟廠董仔是個靈活的胖哥，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

「謝謝老哥搓合這樁生意，」

「現在外銷價格殺得很低，備料壓力很大，」

「若能打開內銷市場至少可以減少庫存，」

「但不管有沒有賺錢，」

「能在這麼有氣氛的餐廳吃飯，」

「我每個月一定要來視察一趟。」

因為是國營事業提供廠房設備及員工，

外人不能擔任子公司負責人，

於是由我冠上副總職務負責招聘，

我記得面試的第一天早上，

所有的工廠幹部突然都去開會了，

下午毛總匆匆來告訴我要出大事了，

要我不受影響繼續面試。

回宿舍一打開電視，

每一台都在播放法輪功傷天害理的事，

我以為只是新聞報導片段，

誰知道轉了一晚都是在報這個，

我才突然想起毛總下午說的話，

此後持續約一週都無法看其他電視節目，

我心裡非常震撼，

這在台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接下來一個多月，

有關法輪功危害社會的報導愈來愈多了，

電視報紙、市區看板、公車站、工廠公布欄無處不在，

親眼看到一個龐大的組織在瞬間瓦解，

甚麼都不怕的台灣蟑螂終於也怕了，

我選擇一個能逃脫的機會離開重慶，

此後除了去探望老毛，

第二天的早餐吃完就走。

圖：攝於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