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筆記

去年十一月底入院，

隔床是位來自羅東的八十九歲阿公，

他已經住院二個多月了，

濃濃的宜蘭口音聽起來很親切，

醫生批准他後天可以出院了~~

阿嬤聽了喜滋滋，

趁沒人在的時候，

她偷偷捏了阿公的臉頰輕輕說：

「你是阮尪，捏你一下~~」

「我明天先回羅東請總舖師辦二桌~~」

「拜謝神明祖先保佑你好起來~~」

「順便請厝邊隔壁一起來迎接你回家~~」

第二天早上，

老夫老妻依依不捨十八相送，

阿嬤回去後，

阿公更是歸心似箭，

晚餐後就急著叫看護收拾行李，

深怕露掉了什麼東西沒拿，

看護被他叫來叫去頗不耐煩，

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付著他。

第三天凌晨三點，

阿公就起床盥洗換衣服，

看護只好跟著起床扶著他上上下下，

田庄人說話動作都很大聲，

我和戶長假裝窩在棉被裡睡覺，

但精神上已與阿公同在了。

上午六點多阿公打了一通電話，

是理髮店的老闆娘接的，

他告訴她今天要過去理頭髮，

但人還在台北所以時間不一定，

老闆娘可能還在睡夢中答的迷迷糊糊，

阿公堅持要換老闆來聽，

他又把話重複說了ㄧ遍，

才放心的掛掉電話。

阿公講電話也是無敵大聲，

不但讓我們輾轉難眠，

看護也不得不再次起床，

她不耐煩地拼拼碰碰整理行李，

阿公則在床上指指點點，

七點多就整裝待發了。

上午九點多家人終於出現了，

兒子才剛去護理中心結帳，

阿公就吵著要先下樓去車上等，

媳婦百般勸阻無效，

只好帶著阿公和行李先走，

霎那間病房恢復平靜，

我看手機已經十一點多了。

我不禁接著想：

台北到羅東開車要一個多小時，

等阿公理完頭髮再回家，

那二席辦桌菜已經涼了吧？

厝邊隔壁是否還在等他呢？

羅東的阿嬤一定更著急，

為什麼阮尪還不回家？

圖：攝於羅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