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筆記

阿伯大我三歲，

吃檳榔把一口牙齒都黑光了，

久病食慾不振體力虛弱，

加上白髮白眉老態龍鍾，

護理師都叫他阿伯稱我大哥，

讓我有點爽又有點不爽。

他的夫人哭著求醫生：

「我們很有錢，你一定要救他。」

醫生說：

「這個療程已經快結束了，」

「會再針對新症狀進行治療，」

「你們要有耐心，錢也不是萬能的。」

阿伯大腸癌似乎已擴散他處，

造成腹部積水很難受，

食慾不振使體重不斷下滑，

衰弱到連站立都有困難，

夫人怪說是半年前的骨髓移植讓他抵抗力更弱，

這次住院不知是受到感染，

還是癌細胞作怪也不知，

半夜裡看護常問阿伯在哭什麼？

他的夫人向看護報怨說：

「阿勇已經這樣嚴重了，」

「二個孩子怎都不來關心一下~~」

好不容易盼到兒子來了，

阿伯卻正在睡午覺，

兒子沒說什麼就走了，

他的夫人高興的告訴阿伯：

「你兒子有來過了~~」

女兒已嫁人為婦，

中午打電話來說要來看阿伯，

阿伯高興的要看護幫他洗臉換衣服，

等了一個下午卻仍不見蹤影，

看護打電話去問出門了沒有？

女兒在電話那頭說：

「我們還在家裡啊~~」

媳婦來看阿伯，

看阿伯瘦的剩下皮包骨，

不斷的勸阿伯要多吃多運動，

說她明天要去買阿伯最愛吃的芥藍炒牛肉，

和阿伯一個人一半一起吃，

阿伯晚上又哭了，

他的夫人也哭了。

第二天阿伯很早就起床，

看護把他裝扮的整整齊齊，

中午沒有等到芥藍炒牛肉，

晚餐也沒有等到芥藍炒牛肉，

看護打電話告訴媳婦阿伯等一天了，

媳婦說要帶孩子，

晚上會安排時間過來。

媳婦來電說帶孫子不能上病房，

要看護推阿伯到一樓大廳相見，

這天寒風細雨冷風颼颼，

阿伯立刻穿上外套圍巾讓看護推他下去，

他們在便利店門口躲風一個多小時，

才看見媳婦帶著孫子走進大廳，

孫子見過阿公後就在大廳裡亂跑，

媳婦在後面追著喊著其樂融融。

阿伯和看護在冷風中看著，

不忍打斷媳婦孫子的玩興，

又無法叫他們過來惜惜，

直到看護看不下去勸他們早點回家，

阿伯才拖著疲憊不堪回病房，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有錢真的不是萬能的。

圖：攝於上海佘山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