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筆記

阿阮第一次出國到台灣工作，

聽說她搭捷運都會暈車，

阿明只好派她到醫院照顧阿婆，

阿婆一生守著雜貨鋪生意，

住院這麼久讓她很是憂慮。

阿婆的病很複雜，

多是因糖尿病引起的併發症，

身體上的疼痛讓她無法入眠，

藥物上的作用讓她精神恍惚，

每天她睡我就趕快睡，

她醒我就掛起耳機與世隔絕，

她的家屬來時我就出去數步伐。

阿婆做人很慷慨，

每餐都拿一百給阿阮自己出去吃，

只是阿阮才出去不到五分鐘，

阿婆就會歇斯底里地呼叫：

「阿阮妳在那裡？」

「你不要生氣晚上讓妳都沒有睡覺，」

「我死了妳就要回越南，」

「我不能死啊！」

糖尿病者常會感到饑餓，

阿婆常偷偷叫阿阮買東西給她吃，

有烤蕃薯，麵包，餛飩麵等等，

每次阿婆也不管要不要先打胰島素，

就迫不急待地把東西吃了，

被護理師抓包時就由阿阮裝傻頂罪，

兩人之間默契十足。

阿阮的越南腔國語沒能講幾句，

阿婆重聽又愛找她講話，

一個說不清楚一個聽不清楚，

我從恨不得替他們翻譯，

到默默傾聽他們的對話，

也算是苦中作樂，

以下幾則搏君一笑：

阿婆準備好狼吞餛飩，

阿阮被護理師批評怕了，

她急忙說：「要先吃"藥"。」

阿婆回說：「是啦很"么"。」

阿阮奮力要阿婆先吃"藥"再吃餛飩，

阿婆生氣說：

「你知道我肚子"么"，為什麼不讓我吃？」

兩個人槓了十幾分鐘無解。

阿阮要幫阿婆換衣服，

阿阮說：「我給妳換"衫"去洗。」

阿婆說：「昨天不是剛洗"腎"了嗎？」

阿阮說：「妳已經五天沒洗了！」

阿婆說：「我一個禮拜都要洗三次啊！」

阿阮採取行動換下衣服，

阿婆還繼續在唸：「昨天洗過了啊？」

阿阮仍不甘心地說：「沒有洗！沒有洗！」

阿婆半夜三點半起床大叫：

「大家怎都還在睡覺？」

「阿阮妳快去叫阿明開門做生意，」

「去三樓叫阿英下來煮飯。」

阿阮說：「妳現在醫院不是在家裡啊！」

阿婆說：「誰去住院了，我怎麼不知道？」

阿婆唸了很多親戚的名字要阿阮確認，

隔著布簾我沒聽到阿阮聲音和看到表情，

但讓我想起雞同鴨講這個名詞。

早上護理師量血糖：

阿阮說：「"二百"四十二，要打針。」

阿婆說：「"明牌"42，為什麼要打針？」

阿阮說：「護士小姐說超過，要打針才可以吃東西。」

阿婆說：「護士也這麼厲害喔！」

阿阮說：「妳不打針吃東西，她會罵我！」

阿婆說：「等一下阿明來告訴他這期明牌是4、2嘿！」

圖：到處隨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