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筆記

火車在縱谷裡奔馳，

我捏著口袋裡的單程車票，

緊盯著金色稻田向後飛逝，

想讓中央山脈擋住我的去路，

想讓太平洋誘我下車~~

十月初在旅店住了十天，

劣質的茶包索然無味，

無聊到只能與電視對望，

看到螢幕中的老男人噙著眼淚，

一手緊抓著老妻的手，

一手環抱著痛哭的兒子，

讓愛哭的我也淚參了~~

老男人的妻子幾年前長了腫瘤，

在等待檢驗報告期間，

老男人天天黏著老妻，

唯恐突然失去了她，

他告訴老妻一定要好起來，

他要帯她去環遊世界~~

老男人開始改造一部三輪車，

車頂有太陽能可以蓄電，

有電就是電瓶車，

沒電就是人力車，

食衣住行都可以在車上，

他要「開車」帶老妻去環遊這個大千世界~~

老妻切除良性腫瘤之後，

老男人就毅然辦了退休，

他們先花了幾年「開車」走遍全中國，

這次是來真的，

他們知道此去也許無法再回來了~~

這二個老人是如何面對生命的最後一輪呢？

老男人拍拍兒子的肩膀，

拉著老妻毅然進了海關，

兒子大哭著告訴記者，

他們不但把房子賣了，

還一起去公證若不幸在旅途中去世，

就將大體捐給當地醫療機構，

他們是不想回家的人~~

二個老人都是第一次出國，

帶著賣房子的二十幾萬人頭紙，

計畫用五年甚至更久「開車」去環遊世界，

旅途中若不幸有一個人先走，

另一個人就帯著遺像繼續走，

這是一個怎樣的決心呢？

怎能如此瀟灑擺脫塵世的羈絆？

老聃說人生在天地之間，

若白駒之過卻，

忽然而已，

已化為生又化為死，

魂魄將往乃大歸之，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懂這些艱澀的文字？

到站的時候我下車，

外面下著毛毛雨，

我又去買了一張單程車票，

讓火車帯我繼續奔馳，

今天~~

我也不想回家~~

圖：園丁攝於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