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老朋友住院,
他說晚餐想吃豆皮壽司,
天那麼黑,
風那麼大,
我義不容辭替他去買。
我點了一份豆皮一份海苔,
在料理檯前坐下等著,
師傅正專心在做一份生魚片握壽司,
他的手腳俐落又有節奏,
薄薄的刀刃穿梭在魚塊之中,
出於無有入於無間,
我暗暗讚嘆這年輕人真是好手藝。
我還是忍不住脫口讚說:
「你這刀好利啊~~」
師傅抬頭看我是個凡人,
緩緩低下頭回說:
「這不是刀利~~」
「是我的刀法好~~」
我的尷尬他沒有在看,
想當年,
文惠君誇庖丁解牛技術高超,
也是被庖丁這樣吐臭過,
我也就釋懷了,
或許身懷絕技的人都是這樣。
庖丁刀法這樣說:
三流的師傅一個月換一把刀,
因為他們是在屠牛用砍的,
二流的師傅一年換一把刀,
因為他們是在宰牛用割的,
我這把刀用了十九年依然鋒利無比,
因為我是在解牛用插的。
牛是很大隻的,
但我眼中的牛已不是牛,
我能透視每個骨肉筋脈的位置,
只需用這把薄薄的刀插入間隙,
再順著自然的結構滑動輕解,
牛體就會像泥土一樣分開散落,
連牛都不知道已經被我解了。
庖丁刀法實在太玄難懂,
但看著師傅流利的操刀解魚,
似乎讓我想起了什麼,
二十幾歲創業的時候,
我也看不清楚未來,
碰到問題就是用砍的,
自以為霸氣,
員工都是笨蛋。
四十幾歲就業的時候,
我已經清楚經營事業的方法,
遇到問題就是用割的,
自以為專業,
老闆都是笨蛋。
六十幾歲無業的時候,
我已經忘記事業的存在,
問題都是別人在解,
自以為無用~~
我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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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丁的話想想有理,
回來趕緊筆記一篇。
圖:王淑娟攝於石門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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