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筆記

聶教授住在青田街，

家裡沒有裝冷氣，

他隨身帶著一把老摺扇，

熱時就邊搖扇邊寫文，

透出一代鴻儒的書香氣息~~

聶教授專致於教學著作，

我幫他編校過幾本書，

看著他龍飛鳳舞的手稿，

讀著他精彩的文字，

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歡愉~~

只是夏天去他家是件苦差事，

常常熱到坐立難安，

相比聶老的老神在在，

我就顯得毛毛燥燥了，

有次他突然抬頭問我：

「如果把香草和臭草放在一起~~」

「你會聞到什麼味道呢~~」

我的鼻子本來就不靈光，

加上夏天多汗滿身臭味，

心想噴香水也難掩其臭吧~~

於是呼巄回答說應只聞其臭，

聶老給我一個讚賞的眼光，

讓我覺得好得意~~

聶老接著說：

宋朝的宰相富弼，

能力高強又辯才無礙，

替國家立了很大的功勞，

他常在朝會上直言不諱，

皇帝因惜才而讓他三分，

但政敵無不恨他入骨~~

因此只要他露出破綻，

政敵們無不追殺到底，

最後連皇帝也不相信他了，

終於被摘官大快敵心，

雖說他俯仰無愧，

但有能力卻沒有舞台，

恰如失根的蘭花，

美麗芬芳都要收起來了~~

當時年輕氣盛無知，

聶老轉個大彎勸我，

我也只當聽了個故事而已，

如今邁入耳順，

才漸漸明白聶老的心意，

想起長者慈祥的教誨，

不禁感到羞愧萬分~~

當香草與臭草同櫃，

為何只聞其臭而不聞其香，

一直到近日才略有體會，

有才而無私者多犯傲，

常不屑與對手相爭，

寧可獨善其身而退出舞台，

而有私慾有目的者則不然，

往往乘虛而入不會輕易善罷干休~~

歷史上許多忠臣武將常不得善終，

而奸臣卻是享盡榮華富貴，

原來是香草難敵臭草，

想通這個道理心裡很爽，

但要我去當臭草，

我還是不從~~

圖：園丁攝於上海辰山